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屯子里的杀人案-【zixun】

发布时间:2021-10-12 20:57:02 阅读: 来源:淘气堡厂家

王坤被杀了

喉咙里敲响的一通破锣,惊醒了我和、的睡梦,也惹得满院子甚至满村子的鸡鸭鹅狗一片抗议。

栖息在屋檐、枝头的鸟雀扑棱棱逃向高空——

连老天也慢悠悠地张开了厚重的眼皮,吐出一轮红鲜鲜的日头。

“妈呀!可不好啦!王坤媳妇被杀、杀死啦!王坤媳妇、被杀死在屋门口啦!”妈这喊声震得窗户纸发颤,房梁上都掉下一块土渣子。

几乎同时开口问道:“真的,你咋知道的?可别扒瞎!”

“这不,刚才我过去借咸盐,一拉门,我的妈呀,我都吓堆缩了,强爬回来,我这裤子都湿了……”

这时,我们一家人才发现,已经尿湿了裤子,两只手掌还沾满了泥,两条裤腿上也同样沾满了泥土。

奶奶当时就吓堆缩了。

爷爷趿拉一双布鞋,带着我们哥儿几个迅速跑向西院的王坤家。

昨天傍黑还响晴的天儿,夜晚不知啥时候下了一场蔫巴雨,地面湿乎乎、滑溜溜的。我刚一出门,就摔了个狗吃屎。手掌上、衣服上也和妈妈一样,沾上一些泥土。

此时,王坤家的屋门已敞开了,可能是妈妈刚才拉开的,仓皇之中没有关上。

我战战兢兢地把脑袋伸向屋门,也不知是大哥还是二哥,在后面猛力一挤,一下子把我挤进屋子里。吓得我慌忙闭紧双眼,两只手本能地抱住脑袋,死死地抱着,仿佛在一个硕大的炮竹立即炸响。

大哥二哥两个,把我挤进屋里,他们却倚在门框上,像两只猫,朝屋里探头探脑的。直到爷爷?喽气喘赶到时,我的胆子才大一些。

我把两只手从眼睛上移开,“妈呀”地大叫一声,身子猛然一抖,一股尿液没憋住流了出来。

王坤媳妇满身白光光一片,又肥又大的身板子只穿一条裤衩,就斜倚在我脚下的墙角里,离屋门最多两尺的距离。她两手拄地,脑袋低垂,如果不是胸口上插着一把剪刀,还流了一摊黑紫色的淤血,别人真会以为她是疲劳过度睡着了。

这把剪刀也被淤血染成了黑紫色,手柄上缠裹的红布告诉我,它是王坤自己家的,是死者平日里经常使用的。就在几天前,准确说是在四天前,我还看见死者使用过它。

爷爷仔细瞅了拴在门拉手上的麻绳,自言自语说,门绳还好好的呢,这行凶的人咋进的屋呢?

那时,家家户户都在门拉手上用麻绳拴上一个套儿,在对应处的门框上钉一根铁钉,晚上时随手一挂。一些人家懒得挂或者忘记挂也是常有的事。

爷爷又咦了一声,死盯着我们嚷叫:“大黑不见了,咋不见了大黑?”好像大黑被我们哥几个藏匿了。

爷爷说到的大黑,是王坤家养的一条四眼子黑狗,长得又高又大,非常凶猛,不光管自家院里的事,就连我家院子里来了生人,来了别人家的猪鸡鹅狗,它都会发疯般冲过来,把外来者驱赶得逃之夭夭。为此它很讨我们家人喜欢,常喂它一些食物,只是没有什么好食物,因为人都吃不到什么好食物。

爷爷像猛然想到什么,叫了一声大哥的名字。由于叫得突然,我看见大哥身子冷不丁一抖,两条腿都有些发颤。

大哥名字叫春光,十五六岁的年纪,个头差不多要撵上爷爷了,体格也很壮实,就是不太爱说话,可心眼儿蛮多的。爷爷奶奶常说他有一颗老猪腰子,形容他很有心计。

爷爷交代大哥春光说:“你腿快,赶紧跑,到大队去报告。能说明白不?”

大哥唉唉两声,撒腿就往门外跑。二哥春来说了一句“我也去”,没等爷爷出声,就跟着大哥噔噔跑出去了。

我说:“我也去!”却被爷爷一把拉住说:“你小尕豆子,笨手拉脚跟头把式的,跑不过他们,倒耽误事儿。”

唉,刚才我摔的一跤,等于在爷爷面前给自己上了一剂眼药,证实自己年小无能,真!

当时,尽管吃、穿、用都受物质条件制约,但是人们的环境相对还是安全、稳定的。偷盗、、等恶性案件很少发生,起码我们这里是这样的,更不要说像这种人命案了。

所以,王坤媳妇的死,不光在全村惊天动地,大队还马上报告公社,公社也马上报告县上。三级政府迅速反应,临近中午,县上的公安人员乘两辆三轮挎斗摩托,突突突荡着一溜烟就赶来了。公社的头脑们有的骑自行车,有的走得汗流浃背,都赶来了。连也很快就赶来现场,他乘坐的是一台很破旧的吉普车,斑斑驳驳掉了许多漆不说,还弄得灰土土的,满车都是尘垢。

围观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。我们这些小尕豆子根本靠不到跟前,只能眼巴巴望着前面一片人头,摇过来晃过去的。其实大人们也靠不到跟前去,公安人员已经把持着屋门了。

绝大部分的人都站在院门外,更多的人挤到王坤家的菜园子里。

那些水灵灵的水、菜,一?高的柿子秧、秧、辣椒秧,还有紧靠东墙根儿那二垄黄瓜,枝蔓已经沿着架好的树枝爬得有模有样,已经开了黄花,结了绿纽了。

人们丝毫没有这些挂满水珠的蔬菜秧苗,罪恶的脚掌刹那间就把小菜园踏平了,连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垅台也不见了踪影。

人们散去时,整个菜园平整得直闪亮光,与生产队用石磙碾压之后等待装谷打场的场院一模一样。

王坤家住在三道岗子屯最后一趟街的最西头。原来我家住的是最西头的位置,自从王坤娶了媳妇后便与分了家,就在我家西面盖了这两间土平房。

那时候,满村子都是清一色的土平房。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,谁家需要盖房,生产队就依次在最后一趟街最西头的位置分给一处房号。

王坤具备作案

王坤家屋后有几棵很高大的,比高出一截,树冠黑森森的,微风一刮,树叶子哗哗啦啦响成一片。这会儿正是杨树开花的时节,纷纷扬扬的白色绒毛自树上飘然而下,落在满院子围观人们的头上、肩上、衣服上。有一丝绒毛当时飞进我的眼睛里,咋揉也揉不出来,弄得泪水涟涟的。我很怕别的小伙伴儿看到我的眼睛,误以为我胆小,被死人吓出来了,就有意避开他们,特意钻到大人们身体的空隙里。

老杨树上筑有两个窝,受了惊吓的乌鸦一时顾不得孵化下一代的使命,眼下这黑压压的一片人类,着实让它们不知所措,飞飞落落的,眼睛十分警觉,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,呀呀地叫个不止。叫得人们心发慌,身发麻。

县长察看现场后明确指示:“不惜一切代价,必须限期破案。”

当时,县长登上王坤家临近窗台的一堵土围墙,面向全村,不,不仅全村,还有从周围四乡八屯赶来的人群高声喊道:“贫下中农同志们,社员同志们,这是一起典型的恶性案。作案手段极其凶残,影响极其恶劣。我代表县革委向大家保证,一定在尽短时间里破案,给死者一个交代,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,给全村贫下中农同志们一个交代!当务之急,就是要大家积极配合公安人员,尽力提供破案线索。我们一定做到不冤枉一个,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,一定要早日把罪大恶极的凶犯绳之以法!”

从下面一阵哗哗啦啦的掌声中看出,当时县长的话人们是信服的。

因为那时的县长让人们感到很亲切,很贴心。

那时的县长基本不在机关衙门呆着,常年在乡下蹲点,跟社员一样铲地、割地、赶牛车,还光着两只脚丫子掏粪、积肥……社员们能干的活,县长也都能干。

重要的一点是县长挨家挨户吃派饭,饭桌上家长里短,嘘寒问暖的,净说些贴心话儿,唠些知己嗑儿。吃过饭还付给人家钱和粮票。

有一次,县长在我家吃完饭,掏出一毛钱,二两粮票。死活不收,撕巴老半天。县长都有些急头掰脸了,说你是想让我违反纪律咋的?爸爸没话可说了,县长甩下钱走出门去。爸爸呆立着,望着手里崭新的一大一小两张票子,看得十分仔细,眼圈儿发红,老半天没出声。

这样的县长,老能不感到亲切可信吗?

村里到处都议论王坤媳妇被剪刀杀死的事,消息越传越远。

我很地想起那把剪刀。那把剪刀我见过,四天前的上午,在杨干巴他爹的葬礼上,王坤媳妇用剪刀剪了杨干巴后背上的孝布。

杨干巴的爹去世时是八十九岁的年纪,在三道岗子屯里寿命最长,算是喜丧,所以发送得相对隆重一些。依当时的条件,也就是到场的人员多一些,因为生产队为此专门放了假。再有就是生产队出面担保,杨干巴发送老爹的一应物品,包括孝布、烟酒、豆油、白面,甚至打的木板、铁钉、红油漆等都去供销社赊销,秋后算账。那时谁家都没有成百的现金,一家七八口人,一年到头,能有十多元钱维持油盐酱醋的开销,就算是不错的人家了。

家家的日子都是紧紧巴巴的,也就都赛着伴儿地节俭啊!

王坤媳妇剪杨干巴孝布的时候,正是棺木起灵的时候。当时,杨干巴头顶着一只黑色瓦盆,叫作丧盆。他的肩上扛一个用黄纸钱剪扎成的灵铛幡,一只手把着丧盆的边沿儿,正集中精神盯着老爹的棺材。他必须做到的是,当队长喊一声起灵,众人忽地抄起抬杠,在棺材与地面分离的瞬间,及时把头上的丧盆摔向地面,摔得越粉碎越好——不知为啥,这是一种习俗。

我看到,王坤媳妇就是在杨干巴摔丧盆的瞬间,腆着大肚子走过去,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柄上缠着红布的剪刀,在孝布上轻松地剪下一条布片。动作准确、麻利、迅速,以至于杨干巴没有一丝觉察。

这也是当地一种习俗,说是怀着的,剪一块哪家喜丧时头上的孝布,可以避邪。小孩出生后一旦有了毛病,比如惊着吓着,发烧拉肚子,把这孝布烧成灰烬,一边叫着的名字,一边给他喝下去,很是灵验。

就在王坤媳妇停尸破案的这段日子里,公安人员挨家挨户走访调查,对我家的调查格外认真仔细,反复调查了好几遍。我猜想可能因为她家与我家是一墙之隔的近邻,还有王坤媳妇的死是我母亲第一个发现的,还有没有另外的因由我就不得而知了。总之我们家祖孙三代,都在公安人员的本本上摁了手印。

爷爷说的当然是门绳没断,凶手不知是咋进的屋,真是纳了闷儿了。还有这大黑它咋就丢了呢?

妈妈说那门也没挂,我一拉就拉开了,就看见王坤媳妇死啦。

我向公安人员讲述的,就是王坤媳妇拿那把剪刀剪杨干巴孝布的事。我当时浑身哆哆嗦嗦,尿意不断。尽管公安人员一再说别怕别怕,我还是满头虚汗,好像自己就是人家要找的犯似的。

公安人员向爷爷奶奶、爸爸妈妈了解最多的,就是王坤平时与媳妇的感情合不合,是否经常打仗,打的是嘴仗,还是手仗,动没动用什么家什。

公安人员分析,作案人肯定是死者熟人,也必须是大黑熟悉的人。作案人进院,大黑没咬(当然是根据我家人都没听到狗咬和大黑悄无声息分析得出的结论);作案人叫门,死者没有穿戴衣物就给其打开了屋门。

就这样,王坤被怀疑为杀害自己的重点对象了。

据说,公安人员先是到王坤所在的培训班调查,得到的答复是王坤在整个培训期间,只在寝室住过两夜,分别是报到的当天晚上和第三天晚上。其余几天都是一放学,也就是下午五点半钟,王坤就骑上自行车离开学校,而且走得急急忙忙的。在他媳妇被害那天也不例外。

这就是说,王坤具备作案时间。

为了谨慎起见,几名胖瘦不一、体力不等的公安人员还骑着自行车,分别以最快的速度骑到我们屯。这是模拟实验,看看王坤有没有可能连夜骑自行车赶,杀死媳妇后,再连夜骑车在天亮之前赶回县城。模拟的结果是一个身强体壮的人,往返案发地与县城的时间要八个小时。

王坤不是身强体壮的人,而是一个身单力薄的人。但公安人员认为,有九个小时时间也足够往返一次的。

公安人员还说,人的力气在某种明确目的的激发下,是完全可以发挥到极限的。言外之意是,王坤要是铁了心杀媳妇,有可能七个小时,或者更短时间就可以完成。

于是,公安人员就把王坤带到一个固定的地方,询问他每天下午离校后都去了哪里,夜晚都住在哪里,做了什么事情,有没有证明人。

王坤一脸的,吞吞吐吐,支支吾吾,咝咝哈哈的像是牙痛得很厉害,脸上哗哗往出冒着汗。

公安人员加重了对他的怀疑,王坤被控制起来了。

与姨表妹的私情

在我很小的时候,也就是两三年以前,屯子里来了几名解放军战士,一色红领章,红帽徽,崭新的绿军装好像一次都没洗过,板板整整的,看着真叫人眼红心跳。听大人们说,他们是来支左的,我们小尕豆子难解其意。

每一名解放军战士的肩上,都挎着一只与军装一样颜色的帆布挎包,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毛主席像章,当时村里人习惯叫作纪念章。

解放军战士逢人就给一枚或几枚纪念章。更多的时候,解放军战士走家串户,把毛主席像章送到家里来。像章有铁质的,也有陶瓷的,还有塑料的和有机玻璃的。材质不一样,规格也有大有小。颜色不是大红就是金黄,也有少部分瓷白色的,分外明亮耀眼。

解放军战士遇到老年人或小孩子,都会极有耐心,亲手把像章戴到他们胸前。

本来王坤的是准备置办一番的。可以说,前几年王坤母亲就为儿子的婚事有所准备。比如,把每月每口人二两豆油节省下来一两,积攒满满一坛子,到王坤娶媳妇的宴席上炸丸子用;比如,把一年里的布票、棉花票节省下来一些,买些红斜纹、蓝花旗、趟子绒,给王坤和新媳妇做新被和新衣裳;再比如,准备摆放一些酒席,燃放一些鞭炮……当然也会收一些贺礼。红纱啦,枕巾啦,啦,红颜色带花的条绒被面、褥面,甚至暖瓶和尿盆啦。同时也会收到一些礼金,娘舅五元,姑姑五元,姨娘五元,东院周大爷一元,西院邻居王婶子一元……

巧合的是,王坤的婚礼还没举行,两名解放军战士听说了,就赶来了,说王坤你得响应毛主席号召,婚事得移风易俗,不能大操大办。那时,解放军战士的话就等于是毛主席的话,起码在乡下一个偏僻的村落里,人们是这样认定的。

一名解放军战士南腔北调持婚礼,说的更多的是毛主席语录。随后,参加婚礼的人们迅速散去了,鞭炮没放,酒席没摆。

王坤就这样娶了媳妇,成了亲。

简单的婚礼刚一结束,王坤的媳妇就跟随他扛起铁锹,一起到生产队劳动。这也是解放军战士动员的结果,王坤还因此受到表扬,当时是在晚上社员大会上表扬的,很隆重,当场被树立为移风易俗的榜样。

不久,王坤被任命为大队民兵连长。

新媳妇本身就吸人眼球,加之刚进门,屁股还没沾炕就下田干活,大家伙儿更感到好奇。社员们都认真仔细地看了王坤的媳妇:她身材高大,脸盘也大,很大,嘴也不算小,眼睛却不大,皮肤不算黑,较突出的是眉毛稀疏,几乎看不到眼睛上面有眉毛。

李大疤瘌左一眼右一眼,把王坤媳妇瞅个溜溜够,冲王坤挤眉弄眼,念叨一套嗑儿:

头一下子疼,二一下子木,三一下子麻酥酥……

满地的社员一时哈哈大笑起来。弄得王坤小两口不太自然,涨红了脸,低垂下头。

我们一群小尕豆子也不甘,一个挑头,一帮就跟着高喊:

新媳妇坐炕头,一抬屁股俩小猴,

新媳妇坐炕梢,一抬屁股俩小猫,

新媳妇坐炕沿,一抬屁股俩小孩,

……

这些话一下把王坤惹怒了,扔下锄头就追赶我们,也不顾踩没踩到秧苗。我们比跑得还快,身后传来一阵嘈杂而狂野的笑声。我猜想,是李大疤瘌的话已把王坤惹不高兴了,可他不便发作。王坤认定我们小尕豆子好对付,才冲我们发泄。

总之,王坤媳妇是一个蛮有体力的人,身大力不亏嘛。李大疤瘌拍拍王坤的肩膀,一脸坏笑,笑得脸上的疤瘌都发紫了。他说:“你小子,瘦筋拉骨的,伺候不好,得撂荒呢……”

新媳妇最突出的地方是说话的声调,呜呜噜噜的,口齿不清,也叫吐字不真,说出的话很是含混。起初人们难以听清的,乡下人管这类缺陷叫半语子或大舌头。

天长日久,王坤自然能全部听懂媳妇的话。村里人也能听懂她的话了,人们还发现这个女人很能干,家里家外,炕上灶下,缝缝补补都是一把好手。最值得称道的是她为人和善,没什么脾气,跟左邻右舍相处和睦。

有一天,民兵连长王坤去县上参加一个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培训班。当时,王坤是骑着大队革委会李主任的自行车去的,那是全村仅有的一台自行车。

王坤是骑了近六个小时才到达县城的,毕竟一百五十里的路程哩。

王坤的期限是一周。

就在这一周内,准确说是在这一周的最后一天夜里,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——媳妇被杀了!

据说,被控制起来的第三天,王坤泪流满面地招供了。

临来县城时,妈妈交代王坤去看看姨表妹。这个姨表妹自幼死了妈妈,也就是王坤的二姨。当时,姨表妹还在吃奶,王坤的妈妈把她抱回来,一口一口嚼饭喂养,一直在王坤家长到十五岁,才被接回去,照料病瘫在床的。

姨表妹是去年秋天的,当时妈妈还赶去参加婚礼,送了亲。

因为自小在一起长大,这个姨表妹与王坤几人情同手足,在王坤眼里她就是自己的亲。刚被哥哥接回去那几年,姨表妹虽然识字不多,可坚持写信给姨妈和王坤兄弟。兄弟三人中,王坤给姨表妹写的回信最多,内容大多是妈妈口述,他照着写。

姨表妹时,王坤正在忙,没能赶去参加婚礼。这次来县城培训,母亲就是不嘱咐,他也计划抽空去看看姨表妹。毕竟好几年没见了,听说她嫁的红星乡离县城不是很远,只有二十里的路程。说实话,如果不是赶巧来县城学习,王坤真是没时间特意来看姨表妹。

王坤来县城报到的第二天,一放学,他就骑车赶往红星乡。因为是第一次过来,王坤不熟悉路线,一路打听,找到姨表妹家时天色已晚,姨表妹刚从生产队下工回来。她见到王坤又搂又抱的,还像从前当小孩子时一样,三哥三哥叫得甜润极了。

姨表妹给王坤炒了两个菜,一个是土豆丝儿,一个是煎鸡蛋。吃饭时,姨表妹还弄出来一瓶散装白酒。王坤说快把妹夫找回来一块吃饭,我们也好认识认识。

姨表妹说,他被大队派去支援大庆油田了。

王坤想起自己村子也派了支援大庆建设的社员,一个生产队一名,大约是过年时候的事情,已经半年多了。

在亲热和睦的气氛里,姨表妹热情地斟酒,王坤也喝得高兴。王坤让姨表妹也喝一点,姨表妹很听话,头一口就喝呛了,咳嗽得泪水直流。王坤边给姨表妹擦眼泪,边笑姨表妹傻气,说你不能喝,干吗非得喝啊?姨表妹说是你让我喝的呀,你让我喝,我就喝,喝死也喝!姨表妹说这话时,眼睛盯着王坤,脸色绯红,挂满了笑意。

不知不觉,姨表妹几乎把一瓶散白都倒空了。当时王坤没有啥感觉,过一会儿就不行了,头昏脑涨的,摇摇晃晃去了一次厕所,回来就一头扎在炕上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王坤被一阵热吻弄醒了。开始他忘记是在姨表妹家,稀里糊涂以为是自己媳妇。抱紧之后才感觉出不对劲儿,自己媳妇哪是这般纤细的腰身啊!

王坤吃惊着往起爬,可两只光滑的胳膊蛮有力气,死死抱紧他,他一时难以脱身。

“二丫,你要干啥?”王坤慌张地叫着姨表妹的小名儿。

“三哥,打小,我、我就喜欢你……我就是……不敢说……”姨表妹热烘烘的双唇又紧贴在王坤的嘴巴上。

“唔唔,不行,这要传出去,你我还咋做人,还活不活了?”

“我不管,我不说,你不说,谁会知道……”

“这、这真不行……”

“三哥,我可是真心喜欢你。他都走半年多了……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妹妹了……我跟他,是爸爸做的主,一点儿也不舒心,总是憋屈……”

王坤感觉到热乎乎的泪水淋到自己脸上。

“不行啊,妹妹,都这个程度了,不舒心也得将就过。三哥跟你也不舒心,也得将就……”

“不行,就不行,反正我就这么抱着你……”

“你撒手……”

“不撒,就不撒!”

王坤感觉到姨表妹的两只手更有力气了。

“三哥、三哥……”姨表妹的呼唤声并不大,却让王坤感到震耳欲聋。如果说王坤起初还是一株水分尚足的青稞,最后终于被姨表妹的烈焰烘烤成一根易燃的干柴了。

“……说好了,就这一次、一次……”身体已然失去控制的王坤,嘴上念叨着。

两个发热的躯体扭缠、翻腾在一起了。

第二天一大早,天空,大地还一片朦胧时,王坤趁姨表妹熟睡着,慌忙穿好衣服,急急蹬上自行车逃出村子。

一路上,王坤听不到耳边的风声,听不到啁啾的鸟鸣,感觉不到清晨露水的潮气,他满脑子只念叨一句话:“就这一次,就这一次……”

王坤赶到县城时,刚刚露脸。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衣服,用手一拧,水珠子哗哗直流。一整天,王坤都无精打采的。讲的东西都化作清风从耳边飘过。

晚上,王坤失眠了。

姨表妹娇憨的呻吟,像一群蜜蜂,总围在他耳旁叫,挥不去赶不走的。他用两只手紧紧捂住,眼前又出现姨表妹光滑瘦削的胴体,像一群飞过来飞过去,弄得王坤脑袋都要爆炸了。

王坤体内熊熊燃烧起了一股烈焰。

第二天,捱到放学时间,王坤连饭都没顾得吃,就骑车冲出县城……

崔是个反

公安人员赶到红星乡,王坤的姨表妹捂着脸,哭得死去活来,最终,还是在笔录上摁上了手印。

这足以证实王坤根本没有作案时间,他的杀妻嫌疑不能成立。

那么,凶手会是谁呢?是情杀、奸杀还是仇杀?没有一丝迹象,更不要说证据了。

就在案件陷入僵局,也就是王坤媳妇被杀的第四天,邻近不足三里远的杨茂余屯,也就是本大队第五生产小队发生了一起反革命事件。

杨茂余屯有一个崔半仙儿,从省城某文工团下放来的。其外在形象好有一比,就像他自己讲的《传》里的鼓上蚤时迁,长得瘦小枯干,尖嘴猴腮的,让人担心随时能被风刮个跟头。

他身上让我们小孩子崇拜的地方太多了。倒是没看到他像时迁那般飞檐走壁,可蹿房跃脊他很拿手,身子往下一蹲,然后向上一蹿,手指尖搭住房檐,再一蹬腿儿,就跃到房顶上去了,简直是身轻如燕。他还会空翻、倒立、马步站桩,还有,满屯子人摔跤都不是他的对手。他还会武术,那时候,光会武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们崇拜得五体投地了。

他还会敲鼓打锣、打竹板、拉二胡、吹口琴、吹笛子。他把一张尖嘴绷起来,就能把嗓门勒得细细的,唱出女人腔调的歌曲。不过我不喜欢他的歌,他说话南腔北调的,把我说成饿,只要一张嘴就饿饿的,没准那小个头真是被饿出来的。你想,就这口音能唱出啥好听的歌曲啊?不过,这一点倒没有影响我对他的崇拜。

令大人们感兴趣的是他会看面相、手相,六爻八卦等巫术,也会一些偏方治病,还会针灸,拔罐子。

杨茂余屯的人都叫他崔半仙儿,为什么这样叫,当时没问过,大概就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些神通吧。

令大人小孩同时感兴趣的是,他善于讲一些、西游、好汉、响马传、传、杨家将、大八义、小八义之类的(当时被称为)。尽管侉声侉气,偶尔一两句会让人听不懂,可这并不妨碍人们的听书热情,就连周边村屯的大人小孩也都来凑热闹。

我和大哥春光、二哥春来差不多每天都来杨茂余屯。三里地的距离,就跟一个大屯子里东头到西头差不多,屁大工夫就?到了。

除了听书,我们一些小伙伴还跟他学武功,学站桩啦,学摔跤啦,学倒立啦,学空翻啦……

所有小伙伴中,大哥春光学得最用心,长进也最快。

社员们还拥戴他的一样本领,那就是他敢打黄皮子()。这种动物专门偷吃小鸡,当时每户人家都养着一些小鸡,一年的油盐酱醋开销大都来自“鸡屁股”银行。可以说黄鼠狼使各家各户深受其害,可人们又惧怕它会“迷人”,常常眼瞅着自家的小鸡被它们叼走,仅能恶声恶气喊上几声,手掐着棒子也不敢真追赶,恨恨地把地上跺出个坑,把脚跺得麻酥酥生疼。也有人反应快,跑进屋,拿出一个搪瓷盆子,山崩地裂一通敲。黄皮子不见了,盆子也敲打掉漆了,眼瞅着变形了,就更加气愤地跺脚大骂一通。

崔半仙用铁丝做了许多夹子,专门找到黄皮子的洞口,一打一个准儿。

队长和社员们都很认可他,就不派他出田抱垄,安排他住在生产队院子里。名义上是看院子,实际做的是谁家大人孩子有个头疼脑热,他就去给看看,能吃偏方吃偏方,适合扎针拔罐子就扎针拔罐子;谁家鸡窝闹黄皮子,他就过去除害;茶余饭后,让他给大家伙说说书,解解闷儿,工分按三线妇女的标准,一天给八分。

他也不计较工分不工分的,一到晚上,生产队只要不开抓革命促生产之类的会议,他就手端一大杯茶水,主动来到队房子里,信口道来,东周列国,志异,孙大闹天宫,牛郎织女天河会,张生巧会崔莺莺……听得大家咧嘴瞪眼,前仰后合,闪腰岔气的。满屋空气混浊,口臭味儿、烟草味儿、脚丫子味儿、腋臭味儿……可人们只觉得津津有味儿。

崔半仙不光给杨茂余屯人家看病,打黄皮子,周边村屯,尤其本大队任何人家邀请,他都痛痛快快赶过去帮忙。

一次,我家让崔半仙来给打黄皮子。他头一天傍晚来下的夹子,第二天下午来一看,打住三只。爷爷高兴地缠着他喝起酒来,喝个没完没了。

崔半仙喝多了,硬着舌头说:“子,当今朝堂之上是奸臣当道,欺君罔上,纲纪已乱。你若不信就看着,日后必有应验。”

爷爷叫他在家住下,他还挺犟,非走不可。爷爷就叫大哥春光,二哥春来一道送他。我是自主加入这次送行行列的,爷爷没阻拦,也没有说嫌我耽误事,他也喝多了。

一路上,崔半仙还是不住地叨咕朝堂之上有奸臣,乱纲纪,我觉得挺没劲儿,挺扫兴的,哪赶讲一段岳飞传有意思啊。毕竟朝堂之上的事情与自己无关,差着十万八千里呢。

大哥春光忽然问我和二哥春来说:“当今朝廷不就是城吗?北京要乱?能是真的吗?北京乱了,那不是要改朝换代吗?伟大领袖毛主席统帅的江山,要是真的落到奸臣手里,那我们还得重新回到旧,还得当牛做马啊!”

大哥春光毕竟了,有知识,有觉悟。听他这么一说,连我都觉得紧张了。大哥说不行,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!你俩送半仙回去,我得赶紧报告去!

大哥春光掉转身,急匆匆向大队所在地新利村跑去。

据大哥春光后来说,他跑到大队部把崔半仙的话跟值班的大队干部说了。大队干部听到这种报告,半分钟都没耽误,连忙抄起机一通猛摇。电话接通了,公社领导毕竟有政治修养,连忙叫嚷胡说八道,这是反动言论。对方又说什么,大哥春光没听清。他只看到大队干部连连点头应允:“是反动言论,是现行反革命,是!马上就去把崔半仙抓起来,送到公社去!”

大哥春光本无坏心,当时,他一心想的就是:当今朝廷不能乱,北京不能乱,毛主席的江山不能乱。他根本就没想这种话报告到上面,那个崔半仙会是什么样的后果。

一听说崔半仙的话是反动言论,能定上现行反革命,要抓起来,大哥春光惊出一脸冷汗,他没等大队干部放下电话,一个高儿蹿出门去,以最快的速度又往崔半仙的住所发疯般奔跑。

崔半已睡下,大哥春光急忙拉起他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:“你快跑、跑、你说的话惹祸了,要抓你、现行、送、送、公社……”

崔半仙酒劲也差不多过了,一听这个消息,知道现行反革命会是个啥结局,摸到衣褂,没顾得穿就推开屋门,踉踉跄跄跑进夜色中。

大队干部组织基干民兵扑来抓人时,崔半仙已是人去屋空。大队干部又摇了一通电话,被公社那头骂得冷汗噼里啪啦往下掉。公社也不敢怠慢,把出现现行反革命分子这件事即刻向上汇报。县里当即指示,要不惜一切代价,捉拿归案。

县里的指示连夜下达全县,一切都可以向后推移,必须把反革命分子缉拿归案。

此令一下,全县各机关、企事业单位、工厂、学校、尤其反革命所在地附近农村,下至二年级小,上至能走动道的老年人一律出动,利用人海战术,就像梳头发一样,把县内的山川、河流、林地、牧场、、耕地全部梳理一遍,夸张一点说,连洞都没放过。

这次大搜捕,把在我村破案的公安人员抽调走了。具体安排是命案侦破工作暂时停止,等抓住反革命分子之后,继续侦破此案。

为抓这个现行反革命,村里的老、中、青社员全部出动。大哥春光、二哥春来,还有爷爷都参加大搜捕了,爸爸妈妈自不必说。只有奶奶心慌气短,拿不成个儿,留在家里了。

人们白天搜耕地、搜草原、搜河汊子;晚上就地蹲守,潜伏在荒郊野外。饥饿都是次要的,蚊虫叮咬实在让人受不了。尤其可怜的是那些烟民,特别是烟瘾大的人,暗自千万遍骂爹、骂娘、骂祖宗,咬牙切齿发牢骚说:“我他妈就是那个半仙,把我抓去算了,只要给我一根烟抽就行。”

公安说死者是

守护王坤媳妇的任务就安排给杨干巴负责,我们这些小尕豆子协助他看护。对了,当时,我们也是组织上的人,叫红小兵,比我大一些哥叫红卫兵。那时,没听说过共青团、少先队组织,光记得什么什么派,什么什么造反团,都戴有绣着金黄字的红袖箍,动不动就开大会批斗某个人,多数是地富反坏右等黑五类分子。

我和小伙伴们,随着杨干巴走进王坤家屋门时,王坤的媳妇已经不是刚死时的姿势了,她平躺在一块苇席上,身上盖了一块发黄的床单。

那把插在胸口的剪刀已经不在了,胸口部位是平整的,当然,两乳之处还是明显凸起的。最凸起的部位要数小肚子,圆鼓鼓的,像扣着一个小饭盆。

满屋都是一股刺鼻的药水气味。为了防止尸体腐烂,公安人员喷洒了许多我们叫不出名字的药水,弄得都害怕,刚飞进屋门,就像挨了电击一样,划个圈儿,嘤嘤嗡嗡谩骂着,赶紧飞跑了。

这时,杨干巴说话了:“都是小尕豆子,谁胆小就回家去睡吧,吓着你们。”

我们几个小伙伴儿你瞅瞅我,我瞅瞅你,没一个人说出惧怕的话来。我虽然心里胆突儿的,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尿叽,让人瞧不起,就跟着其他伙伴爬上王坤家的火炕。

几个小伙伴儿支撑着坐了一阵子,就被困乏击倒了,毕竟都是孩子啊!

与炕上响起的鼾声相反,我毫无睡意。我总担心王坤媳妇诈尸,因为我听爷爷讲过诈尸的故事。死人诈尸是要抓活人的,尤其爱抓小孩儿。

我特地悄悄把窗子拉开一条缝隙,一旦诈尸,我就先跳窗而逃,别人爱咋咋地吧。

诈尸的场面最终没有出现。

王坤媳妇的容颜却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,赶也赶不去。我不知道王坤媳妇平日里睡在这铺炕上哪个部位,总觉得自己躺着的地方就是她睡过的地方,汗水很快就流遍了全身,黏糊糊的不得劲儿。也流进眼睛里了,煞咧咧地疼。

搜查崔半仙的过程很不顺利,连续一周,像木梳梳头一样地搜查,竟然毫无结果。

刚刚听说崔半仙去了车家窝棚,众人拖拖拉拉赶到时,连人影也没有;夜里,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,人们刚脱下淋透的衣服,计划补上一觉,村里的那只丧钟敲得山崩地裂一般,紧急集合,说是半仙进了头道岗子屯魏友家,喝了水,还抢走两个苞米面大饼子。人们跟头把式,哭爹喊娘地跑去,把魏友家翻了个底朝天,连根毛也没找到。有人说,崔半仙成精了,八成真像他讲的锦毛鼠白玉堂那样,会飞檐走壁,会遁地术,早已逃出十万八千里去了。也有人猜测说,崔半仙可能是苏修,早被同伙接应,逃出国去了。

崔半仙啊崔半仙,你真他妈成仙了!你就是只鸟儿,飞过去也还得有个影儿啊!你是不是掉到江里喂了王八?你死了,还要折腾死我们大伙做垫背的啊!你老东西狼子野心啊!

人们纷纷在嘴上骂,在心里骂,骂声不止。

实际情况是,十来天光景,反革命没抓住,耕地里的一时成了最大的反动派,几乎占领全部耕地,把庄稼苗儿欺负得无法抬头了。

这是要命的事情,民以食为天啊!

于是,搜查崔半仙的全部人马火速转移到农田里,大打一场灭草保苗的人民战争。

县长把县机关的干部、县城里的工人、学生都带来了。

看来防腐剂也不是万能的,王坤媳妇的尸体急剧膨胀起来,恶臭逼人,难以接近,只好深深地掩埋掉了。

公安人员给出的答复是自杀。理由是这个女人没有仇人,没有奸夫,更没有钱财,不具备他杀的条件。还有,就是门绳没断,凶手无法入室作案,是死者打定自杀主意,万念俱灰,无所畏惧,才没有挂门的。最能证明自杀的就是凶器,这把剪刀是死者平时使用熟练的,具备得心应手、一刺致命的基本条件。

事后很长一段日子,至少有一两年,我奶奶总是有一搭无一搭唠闲嗑,总爱唠叨,“这媳妇咋就能这么想不开呀,肚子里的孩子再有俩月就降生了,真是白瞎了两条小命啊!那小园伺候得多好,那黄瓜、豆角架得多板正,那茄子垅打得多直溜,真是白瞎了……”

爷爷叨咕最多的是大黑,那条凶猛的看家狗,它怎么就能没呢?究竟会去哪儿呢?

妈妈说的最多的就是那天早上,我去借咸盐,门是没挂的,一拽就拽开了。这官家,不会错的。

一次,我听得有点烦,就怪声怪气地说:“那杨干巴的孝布剪得更白瞎了。”

奶奶没听出我的口吻,啧啧连声地夸赞,连三小子都看出来了,这个鬼不点儿,将来长大了,肯定是一个哩。

王坤再也没回家里住,食宿在老妈家。每天也跟随社员一道出工除草,整个人更矮更瘦了,总是低着头,一天里也不说一句话,常常把庄稼苗当野草除掉,把野草当庄稼苗留下。人们谁也不指责他,连队长也对他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。

日子飘飘忽忽过了两三年,一天,上面下来人在社员大会上宣读一份文件。主要内容是林彪陷害毛主席,没能得逞,就叛国投敌,逃往苏联,半道摔得粉身碎骨了。

哎呀!这北京果真有奸臣,这不是三年之前崔半仙就预测出来的事情吗?崔半仙果真是能掐会算,未卜先知啊!

崔半仙不是反革命,不是苏修特务,他是神仙,是啊!

事后听说政府给崔半仙平反了,好像还专门为此发了文件,说他不是反革命,希望他及早回来,参加文工团里的工作,为社会主义文化事业建设出力。

可是,崔半仙却一直没有露面,没有音讯。

那一段日子,人们议论最多的,就是崔半仙究竟能跑到哪里去?

有人猜测,崔半仙连夜出逃,慌不择路,一头扎进大江里面喂鱼了;也有人说,没准儿他跑到那片大草甸子里,遇到狼群被吃掉了。马上就有人反驳说,依崔半仙的神通,绝对会算出吉凶的。他早就找个好地方躲起来,不稀罕文工团的破工作,享清福去了。

后记

我家原属省城的下放户,七十年代末,落实政策,父亲被摘掉反动技术权威的帽子,就举家返城了。

后来,身为水利系统工程师的父亲调到贵州工作了。我们离曾经居住过近十年的北方小村三道岗子屯(也是我的出生地),相距可以说是万里之遥了。

父母健在的时候,时常叨念那个小村落,以及那个村落里的一些人,还有当年发生的一些往事。偶尔也会与村里的某位乡亲通一次信,相互道个平安。

父母辞世多年了,那个小村已无我们的牵挂。准确地说,我们对那个小村的印象在逐渐淡漠,甚至即将完全在记忆里。

那里确实没有我们的任何亲人了。

大哥春光没等退休就提前退了,原因是患了脑梗,导致半身偏瘫,嘴角始终有涎水流淌着,说起话来含糊不清,呜呜噜噜,像被割去了舌头,实在听不出个数来——他这时的口吃可是要比当年王坤媳妇严重多了。不知为什么,我脑海里突然冒出来这个相互对比的念头。

近一段时间,我的言语,还有我的思维,经常自然或不自然地提到或想到当年那个小村落,还有当年那里的一些人和事。

对此,我感到很奇怪。

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,病榻上的大哥春光,越来越爱念叨那个小村的名字,说得较多的是:王坤不是杀人犯,王坤媳妇不是自杀,那个崔半仙是抓不到的。

每当大哥春光说起这些事情,神态就会变得格外自然安详,两眼闪现出一股少有的神采,语音会比平时清晰许多。当然,大哥这些话,外人还是很少能听得懂的,可我确实听得明明白白。

这一件又一件让我感觉奇怪的事情,促使我产生一种想法,想约上二哥春来,把大哥春光折腾回那个小村庄走走看看,没准他的病会好一些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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